鄉(xiāng)村夕照
太陽沉下去,落到天邊竟變成一輪紅盤。這紅盤彌散出溫潤的光,宛如仙女垂下的衣錦,這一刻,大地忽而奇幻絢艷起來。我偏愛鄉(xiāng)村的夕照,它溫暖,閑適,且寧靜,似一幅斑斕雋美的畫。
夕陽下,鄉(xiāng)村的翠蔭、澤塘、田野和高坡,像披了一層艷裝,景色愈佳,宛若夢幻。這美奐的鄉(xiāng)村,自然也美在夕照里。你若是一個村姑,連自己也美在其中了。
走到野外,青草蓬蓬然吐著綠,土埂上長滿了野芹,野地里最多的是城里人叫不上名的小花朵。挨邊的紫棘棵,疏枝疏條,臨溪而立。曠達(dá)的野外遠(yuǎn)不止這些,野蒿、紅果、伊豆,還有筍竹,陽光下它們簇簇生發(fā),滿野燦爛,一副很陶醉的樣子。它們的好日子還在后頭,看去,天邊的晚霞潑灑下來,那望不盡的翠色抹了一層紅艷,一幅柔緩淡麗的景致在黃昏的原野上鋪開。若是油菜花開的季節(jié),更是一幅別致的畫圖了。
田野里,喜悅的莊稼最惹人。在一片開闊的土地上,五谷的影子像春潮。遍地的谷穗初綻時,一個個清秀的模樣波浪式地往前涌。夕陽的紅唇吻過來,小臉蛋兒緋紅成一張張柿子紅。谷香遍野的時候,半個天邊就紅艷成一片香海了。
霞光鋪天時,在田間勞作的鄉(xiāng)親們要收工了,他們收拾好農(nóng)具,在彎彎繞繞的小路上往回走,一頭頭牛慢悠悠地跟在后面,這些聽話的牛干完了一天的農(nóng)活就要?dú)w圈休息了。一群快樂的小孩童一路上你追我趕,一轉(zhuǎn)眼又竄到臨路的農(nóng)田里捉蚱蜢去了。愛嬉笑的村姑做完了農(nóng)事來到溪水邊,她們在小溪流里洗手和濯足,還不停地高聲嬉鬧著,小溪花在石塊間竄過來又竄過去,真是愜意和快樂。晚霞照過來,蜜蜂成群結(jié)隊地歸巢去了,一只只蜻蜓還在空中一門心思地翩翩舞夕陽。村頭上,一池清荷蓬蓬地撩著霞光唱?dú)g歌,村子里,一縷縷炊煙迎著晚風(fēng)裊裊升起來。西墜的斜日映紅了半邊天,夕陽下的鄉(xiāng)村靜美輕緩又舒暢。
近村遠(yuǎn)落里,夕陽染紅了屋頂瓦片和院門,一排排樹梢抹上了一層柿子紅。灑滿霞光的院子里,家家的小飯桌上都擺上了一桌農(nóng)家飯,村子里彌漫著濃濃的飯菜香。餐桌上,晚輩們一筷接一筷地給老人夾飯菜,他們飯量不大,兒女們卻沒少盡孝心。這些餐桌上的農(nóng)家菜,有黃瓜、番茄和南瓜,都是從自家的菜地里摘來的。一家一戶剛洗刷完碗筷,黃昏就濃了一層,但鄉(xiāng)村的夕照還沒完。村口的大槐樹下,早就聚集了眾多鄉(xiāng)親和近鄰,有故事的老人饒有興致地講三國說關(guān)羽,一群淘氣的小孩子像炸了鍋似地在人群里跑過來又跑過去。灑脫的村婦嗑著瓜子閑嘮嗑,她們說,李家的閨女長得清秀手又巧,將來一定能找個好婆家。當(dāng)晚霞收起最后一道余光,熱鬧又快樂的鄉(xiāng)村便安靜下來。
我從鄉(xiāng)村來,最知鄉(xiāng)村事。鄉(xiāng)村夕照是一幅艷麗的畫,這畫里有質(zhì)樸,有勤勞,有快樂,還有最真和最美。
山村故居
寒舍僻靜,臨水而居,每到新芽初綻,心中最為得意。寒冬寥落時,就在庭中觀雪景,翹企春天真正光臨人間,景象便如云錦燦燦了。
小山峰一座連著一座,屋舍棲在山腳下。山頭含煙,庭院,人家,老井,點(diǎn)綴在春陽中。廖稀村居,又連接一灣碧水,最富有情趣。寒舍雖簡,充溢自然之色,在此居住,頗似閑居,深感最為相宜。
家中院庭,樸實(shí)清新,不大不小的空間里,自然少不了白鴿和花香。最令人欣喜的,不知不覺中院中生出一棵幼苗,漸漸茁壯,竟長出一棵桃樹來。春日一到,陽光歡跳地來到我家,這棵新樹吮吸春天的雨露,歡快地伸展清新的枝條,向著溫暖的天空歡笑。春光里,桃樹新芽初綻,幾天過后,便長出星星點(diǎn)點(diǎn)的嫩葉,自然界開始迸發(fā)生機(jī)。寒家臨水而居,雖是僻遠(yuǎn)村落,又雖是山腳彎道,然生活隨遇而安,這個時候,我最為得意,心中充滿無限憧憬。
桃樹背后還有兩棵樹,一棵是梧桐,另一棵還是梧桐。雖尋常多見,我卻獨(dú)愛此樹。其樹干亭亭,綠冠接天,我的心也跟著博大起來。春日勃勃,陽光如雨,桃樹的枝條燦如花海,碰到有風(fēng)的日子,粉紅色的花朵從迷離的碧空飄舞下來,須臾之間,紅雨霏霏。幾只白雞在落花間啄食,梧桐的影子垂在地上。幾聲清脆的童音傳來,頗似幾滴翠色滑落,小山村愈顯空靈。
院墻之外,走不了幾步,便是一塊又一塊田地。一開春,麥田滾著綠浪,田畔的野薔薇,一簇簇吐著綠芽。最讓人開懷的,惹人的油菜花也選定這個季節(jié)開滿田疇,光燦燦一片,似在滿足地吟唱。山村的秋日,也能醉倒你。向山野望去,阡陌間,高岡上,石縫里,盈盈秋菊競放著。那叢叢簇簇的菊,含著笑臉給山村人家送去花香。最能留住腳步的,那黃的瓣金的蕊,在鄉(xiāng)野間美如夕陽。山野之趣,更加鮮明。
再往遠(yuǎn)處走,一片水域橫在視野里,溝溝渠渠左右連接著。一個個小山頭直沖過來,小山村像擠在云隙里。你會覺得,山村之小實(shí)在可憐,然它的獨(dú)到又實(shí)在難尋。山村的陽光像水晶般明麗,立在壩上窺望,清波之上,山里人家搖櫓打漿,歌聲欸乃。他們在撒網(wǎng),兩只水鳥在頭頂上盤旋。缺月當(dāng)空時,一壩水影像一根銀線,縫合了天邊的夜幕。 小山峰那邊,白日高懸,峰巒聳翠,山色青蒙,松濤一波連著一波。若走入山林,一抬頭就會遇見幾只山鳥兀立枝頭,頻頻鳴叫。山村人家不多,村舍簡明隨意,一戶一家灑落在水灣山腳,模樣倒也清麗。山村雖小,卻自然得體。
這就是我的山村故居,雖遠(yuǎn)隔市區(qū),也很簡樸,卻頗感適意。
村莊小景
大都市人流熙攘,小村莊則靜若水影。城里人偶到村莊,便有不一樣的感覺。不過,村莊雖小,姿態(tài)各異,僅那些邊角只影,也能讓你看個夠。
新芽初綻時,大自然開始萌動,小村莊最先知道這個訊息。天空沒有一絲云,空氣里仿佛要滴下一滴水來,枝條上攢動著星星點(diǎn)點(diǎn)的綠意。春的纖指一抹,庭院、水邊、屋的背后都變成了一彎柳葉。廖稀村落,靜立在一片新綠里,無論你去高岡,還是水邊柳林,心中自有幾分得意。風(fēng)吹動萬千細(xì)條,這里那里都是早春的影子。用眼睛使勁看,老李、彎棗樹、野薺菜、水芹,都在欣欣地萌發(fā)綠意,小白楊也趕來爭春。富有童趣的,楊樹的“毛毛蟲”像個童話掛在梢頭,給人遐思和奇想。讓人癡迷的,那彎柳飛絮漫空起舞,地面上和水塘里鋪滿一層白色的絨毛。村里村外,景色迷人的不光是桃花,槐花灼亮似雪,榆錢高聳枝頭,蜜蜂像一球球絨絮,逆著陽光和風(fēng)斜飛。小村子里,春色漸濃,景象多么生動。
適逢夏日,小村莊就有了濃意。和城里人家迥然不同,農(nóng)家小院便是一片自然之色。短風(fēng)輕吹,東墻之上架起一蓬綠葉,一陣細(xì)浪輕閃而過,一條條黃瓜相間其中??瓷先ズ苁乔趹?,一片濃葉蓬蓬,無處不是果實(shí)。幾只蜻蜓落上去,兩個頑童過來捕捉,先是吸上一口氣,再一步一步走過去。嗨,小小村莊,人家不多,卻多有擷趣。太陽穿過云層,小院里蒸騰出一團(tuán)熱氣,若摘上一根黃瓜啃上幾口,心涼涼的,甚為適意。秋天一到,一架架扁豆爬上疏籬,滿架黃瓜在季節(jié)里隱藏了。扁豆看見墻爬,看見樹還爬,很隨意地就在空中搭起一個綠蓬子。它們纏纏繞繞,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。層層疊疊的綠葉之間,紫色的小花瓣,像蝶翅,又像紫月亮,喜人又抓心。無數(shù)蝶翅和紫月亮在秋風(fēng)中翩舞,歡天喜地。節(jié)氣轉(zhuǎn)換,景象嬗變,若觀景閑心,小小村莊便可一窺。
村莊之外,大片田地鋪滿視野,不出家門,便可窺見四季作物的瘋長與更迭。寒暑回轉(zhuǎn),節(jié)氣往復(fù),這片田疇忽而翻卷綠浪,忽而燦黃如橘,忽而又潔白似雪,奇妙的大地一倏忽便是另一幅畫卷。這一幅幅景觀,會讓人想起漁歌和櫓聲,雖為牛羊奔跑之地,卻似看到碧水和帆影。
小村莊熱鬧起來,又是一番景象。黃鸝在鄰家樹上鳴囀,紫燕在鄉(xiāng)村的天空穿行,一只只小蜜蜂不停歇地在花枝間采擷花蜜。四季里,夏日蟬鳴嘹亮高亢,到了涼秋,蟋蟀吱吱,百蟲唧唧,如細(xì)雨遍灑大地,聲調(diào)也便和緩下來。若城里人來村莊尋稀奇,那就選個恰當(dāng)時節(jié),獨(dú)立黃昏,側(cè)耳傾聽,小村莊的澤塘里,便會傳來蛙鳴一片。
村莊雖小,樸實(shí)自然,春時槐花似雪,夏日濃葉盈窗,秋月紅棗滿枝,冷冬寒枝疏朗,誰也奪不去村莊之美!